文/黃春梅

這真是一次別致的會餐，餐廳就在簡陋的教室里，餐桌是用兩張課桌臨時拼成的，凳子是上課坐的木凳子，五十個人分成五張桌子坐，每張桌子坐十人，有四張桌子是學生坐的，有一張是老師和公社的領導坐。學生們衣著樸素土氣，老師頭發斑白，經年累月飄落的粉筆灰讓老師原本漆黑的頭發如霜。

三十二年前的一個夏季，我小學畢業了。我就讀的小學，是一個偏僻的叫八桂公社的小學，當時還沒有叫鄉，叫公社。小學即將畢業的前夕，頭發斑白的黃校長特意為我們舉行了這次畢業會餐，意在為我們這些年幼的學生餞行。

每張桌子上只擺著兩個象臉盆大的鋁盆子，一個盆子盛著半盆煮熟的豬肉，一個盆子盛著青菜，豬是宰殺我們小學畢業班同學自己飼養的豬，青菜也是我們種的。剛升上小學五年級時，黃校長就買回一頭胖乎乎的小豬，交給我們班主任閉主任負責飼養，閉老師安排我們班同學輪流去野外找野菜喂養。每天到下午第三節課，輪到找豬菜的同學就不用上課，專門出去找豬菜。我很喜歡這份差事，每每約上另一個女同學，挎著一個小小的竹籃，走到村外的水渠邊、田埂邊、小河邊，找豬愛吃的野菜，那時的野菜遍地都是，什么灰灰菜、馬齒莧、君達菜、菖子都有，青青的、嫩嫩的，一掐就也一把水，可真叫人喜愛。我們邊笑邊找，不一會兒就滿載而歸，回到閉教師家，把豬菜切好，交給老師煮了喂豬。

豬在我們的精心喂養下，一天天長大了，到我們臨近畢業時，已長得有近百斤重。終于到了會餐的大喜日子，是一個晴朗無風的好天氣，老師和全班同學都喜氣洋洋，一大早就請人把豬放了血，大家把豬抬到村里的小河邊，刮毛、洗腸子，忙得不亦樂乎。到了傍晚，熱氣騰騰的豬肉就擺上了桌子，雖說沒有加什么佐料煮，只加點鹽而已，卻香氣四溢，惹得大家不住咽口水。

會餐開始了，公社楊書記首先講話，大意是感謝老師在教學方面的貢獻，接著黃校長也講了話，希望我們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中一帆風順。我也代表全班同學作了發言，對老師的辛勤培育表示了衷心的感謝。任課老師們也對我們提出了殷切的期望。

飯桌上沒有酒，我們也還不會喝酒。大家共同舉起了筷子，那時候集體吃飯有個不成文的規矩，要舉筷大家同時舉筷，比如說你夾一塊肉，我也夾一塊網，不夾大家就一起不夾，誰也不多吃。巧的是，每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從家里拿來了一個小口盅或者一個小瓷碗，把肉省下來帶回去給家人吃。在那物質匱乏的年代，是很難打上一次牙祭的。我也學著他們，夾五塊肉只吃一塊，剩下的放到口盅里帶回家。那一次，面黃肌瘦的父母和小妹們美美地打了一次牙祭，樂得他們眉開眼笑。這是過年也沒見他們這么開心過。

這次畢業會餐，標志著我的小學生涯結束。

三十多年過去了，現在的物質生活比以前不知好過多少倍。高檔、中檔的餐館我去過，幾千元的酒席我吃過，經濟實惠的大排檔我也吃過，五元錢一份的快餐我也吃過，中餐吃過，西餐也吃過，但吃過也就忘了，從來沒有哪一頓飯吃得象小學畢業會餐時那樣香甜，那樣令人回味無窮，那樣令人永世難忘。我現在還很想找這樣一頓飯吃，但還會有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