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續曉梅

兩年多前，我作為訪問學者走進了中國人民大學的校園，住進了靜園14號樓38號房間，在四樓。

人民大學的校園里種了很多樹，有銀杏、核桃、柿子等，我住的樓前就有一排柿子樹。

入學那天，柿子樹便引起了我格外的關注。我走在樓前的林陰小道上，得留心腳下是否會踩到跌落下來的柿子。從高高的樹枝上“啪”的摔下來的柿子會在自己周圍形成橙黃色的蔓延，由片到點不規則的輻射開來；還得小心頭是否會被正在下落的柿子砸中，讓人措手不及，狼狽不堪。那天，來宿舍裝寬帶的師傅說，剛到14號樓前，從空而降的一個柿子落在了他面前，我看到了他褲腿上沾著橙黃的柿子瓤。

我突然覺得柿子很可愛，高高掛在樹上，俯視著來來往往的行人，冷不丁地來一次惡作劇，讓人防不勝防，像個頑皮的孩子。周末回家后，我把這些講給了兒子聽。

10月的一天，本該去學校的，但那天風很大，我19日上午才返校。剛走到樓前，就發現柿子樹上的葉子已經全部落光了，火紅的葉子鋪在小路上，很有詩意，真的不愿清潔工人把她們掃走。小路上一片片的橙黃色也多了幾處，抬頭看到沒了葉子陪伴的柿子仍掛在枝頭，或簇擁、或稀疏的如一盞又一盞的橘紅的燈籠。

我在想，前一天，滿樹的柿子和葉子與大風經歷了怎樣的抗爭，樹葉是不是犧牲了自己而保留了樹上的果子呢？我凝視著樹上孤獨的柿子，一個個低垂著，也許對滿地的落葉有許多的留戀與不舍。是啊，沒有了往日滿樹的熱鬧，她們也感到了秋的孤寂。

到了11月，正逢一個星期天，天降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。這場雪比往年來的要早些，而且下得很大，持續的時間很長，但因為地面溫度還不太低，雪飄落到地面很快化成了水，有積雪的地方很少。在這樣的天氣里，一家人圍坐在一起，吃著涮火鍋，別樣的溫馨和幸福。忽然想起了學校我樓前的那排柿子樹，不知她們怎么樣了，不經意間，她們成了我的一份牽掛，居然迫切地想見到她們。

此后一段時間里，在學校，我偶爾就站在窗前，靜靜的看著那排柿子樹，常會看到一只只麻雀落在光禿的樹枝上，還有比麻雀大一些的不知名的鳥兒也前來啄食。每當此刻，不知為什么，總有一種莫名的心疼。

11月的一天，天陰的厲害，雨夾雪變成了一場冷雨，斷斷續續，時大時小，下了一整天。樓下一片安靜，懶得出門，我依在窗前享受著這寧靜。窗外清新的風徐徐飄來，樹上的柿子也在接受雨的洗禮，洗落了滿身的塵埃之后，她們的顏色更加艷麗，逼進我的眼。這時，收到友人一個短信，說她搬到新家后，心里很空寂，現在正在舊家收拾東西，淚流滿面，心中不舍。我給她回了一條信息：北京今天下了一天的雨，我樓前有一排柿子樹，樹上掛滿了柿子，樹葉卻落沒了，我站在窗前看著她們，又眼饞又可惜又無奈。我知道這段話不能安慰她空寂的心靈，但我只想說這些。

第二天早晨，拉開窗簾，窗外的景色耀眼，美得讓人震驚。沉靜的夜晚，正是大自然創作的時間，一夜之間，下了十幾公分的雪。

窗前，有別樣的雪景，這是一幅天然的水墨畫：聳立的柏杉比樓房還高，身上披著厚厚的積雪，錯落有致，是白色與墨綠相映。那一排柿子樹，橙黃的柿子覆蓋著厚實的雪，是桔黃與白色相間，艷麗無比，點綴著墨綠的背景，整個畫面明艷，富有朝氣與活力，跳來跳去的小鳥讓這幅畫更加靈動，樹上的柿子一個的，兩個的，三五成群的掛著，儼然一幅國畫的寫意作品。我想象不出雪如何飛飛揚揚地飄灑，雪花如何被一片片的采集，如何妝扮出這滿樹柿子的美。我默默地欣賞著窗外大自然賜予我的美景，心很虔誠。有多少次，如此這般看著樓前的這排柿子樹，她們讓我有了一份沉靜，讓我忘卻了煩惱，讓我的心豁然開朗。我愛她們，心中充滿感激，淚水充滿眼眶。

學習結束，離開人大的那天，心情不知怎么的忽然很沉重。我終于還是要離開那些柿子樹的，人生在世，與草木為友，從草木身上尋覓生活中無法捕捉的那種美麗與真實感覺，這何嘗不也是件快事。只希望這種美，永遠留在我記憶深處。